那麼我們該怎麼獲得最重要的想像力,得以挑戰分類系統,無論在網路世界或真實世界皆然?我認為我們能向人類學借用幾個原則。這不表示要研究遙遠的異國文化、可怕儀式或古老骸骨。如今人類學家不只研究非西方文化,也探討複雜的工業化社會。此外,人類學不是受研究對象(例如:柏柏族或瑞士銀行業者)所界定,重點是一種心態,或曰觀看世界的方式。
首先,人類學家喜歡由下往上觀看世事,走出斗室,實地觀察,從微觀模式探究宏觀現象。
第二,他們以開放的心胸傾聽與觀察,如同牆上的蒼蠅,試著了解社會群體或系統所有的不同部分如何環環相扣。
第三,他們著重全面探討,最後往往是檢視一般人不想談的禁忌或無趣事情,對社會避談的議題大感興趣。
第四,他們會仔細傾聽他人的說法,再跟實際作為互相比對,著迷於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鴻溝。
第五,人類學家往往會比較不同的社會、文化與系統,背後主因是,這樣有助找出不同社會群體背後的模式。此舉有助了解異文化,也有助了解自身文化。當我們沉浸於另一個世界,我們不只能了解「他人」,也能以嶄新而清晰的眼光反思自己,既是局內人,也是局外人。
第六個特質最為重要,那就是人類學認為人類生活不只有一種合理模式。這道理乍看顯而易見,但任何社會裡的人們往往認為自身文化合情合理,覺得自己的社會規則與分類系統理所當然,也就很少花力氣加以反思,但人類學家知道各種替現實與內心安排秩序的分類系統並非理所當然,通常是後天養成,而非與生俱來。只要我們有心,就能改變自己的文化模式,還能改變我們用來組織世界的種種正式與非正式規則。或者說,只要我們肯停下來思考,就能改變。
人類學的這六大原則有助我們思考穀倉問題。誠如書中反覆所述,現代世界離不開穀倉,但我們不必受穀倉所限。其中一招是採取人類學家既在局內,又在局外的目光,從整體脈絡檢視分類系統,看出重疊與空缺的部分,找出各分類間隙裡的事物,發現僵化與過時的界線。身兼局內人與局外人有助看見僵固界線的風險,獲得跨界的想像力,從而想像一個不同的世界,或者套用組織理論家約翰.史立.布朗的用詞,從分類系統與組織的「邊界」尋求創新。
你不必是個人類學家,也能具備兼及內外的眼光。人類學訓練確實有幫助,但有些人也能從跨界或異地的經歷裡養成雙重眼光。改變不見得要涉及重大職涯轉換,我們還能憑其他方法暫時跳進另一個世界,例如:改變平時接收的資訊或新聞,換個地方,跟不同人交談並想像他們眼中的世界。紐約前副市長羅伯特.史提說:「我覺得我們需要有時做點心理運動,想像我們正在配眼鏡,戴著驗光師用來放置不同鏡片的老式鏡架。我有時會想像把不同鏡片擺進鏡框,問自己說我看到了什麼,從別人的眼睛會看見什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