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和一個名氣很大的品牌合作，對方聲望正隆，姿態高些，亦在情理之中。從簡訊和信件裡，傳遞出一種自然而然的端嚴和威武。

回想起來，那些年的應對，在在鼓舞我學會與人事應對的Lesson 1，我竟拖延到數年後的現在，才開始把課本打開。

「不好意思」一直是我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久了變成發語詞，聽著就像問候對方「中午吃了沒」那般自然。一開始，是因為真的發生「不好意思」的事，期限推遲了、品質出了岔子；後來發現，「不好意思」頗為好用，張嘴一伏軟，對方儘管獅子大開口，也擔憂吃相難看，不會吃乾抹淨，更別說有些打蛇隨棍上的凶神惡煞，居然很吃「不好意思」這一套，氣勢登時減了一半。

不過，在某些老闆耳中，這句話並不中聽。有一次我在月度彙報時，講沒多久就被硬生生打斷。「咦？怎麼了，數字沒錯啊！」

正當我想說出：「不好意思，老闆，請問哪裡有問題嗎？」這句話時，老闆聲如洪鐘地給我一記悶棍：「你到底在不好意思什麼？短短5分鐘，你講了超過10個不好意思。這個習慣不好，開口閉口的不好意思，只會讓人覺得你很好欺負，或是真的理虧。」

看似依理行事，卻因小細節造成負面觀感

那天之後，我盡力想改掉「不好意思」的基因，卻已滲進骨子裡，陰魂不散。而那個大品牌的應對舉措，成為值得借鏡的模範。

不好意思，從未在對方任何口語或簡訊中被提及，明明我覺得「這樣做難道都不用不好意思一下嗎？」但對方的表述相當高明，就是不說「不好意思」。

比如，十萬火急索求一份打樣，想方設法連夜驅車送去後，通知對方可以點收一下物品，卻遲遲等不到回應；隔了幾日，對方不怒而威地傳訊來問：「已經好幾天了，還沒收到東西，能否查一下出了什麼問題？」

啊？當時叫你清點，你偏不回應，現在才來盧說沒收到東西？我心裡髒話連連，但嘴邊已經說了不知道幾百句的「不好意思」。

天南地北徹查一次，貨運公司很無辜，出示簽收單，顯示物品早在當日即準時抵達。好吧，覆答對方的簡訊開頭，我才剛打完「不好意思」幾個字，對方的訊息先一步湧入：「剛發現物品被祕書另外放置到別處，目前收到了，謝謝查詢。」

欸，不是吧，大家都放下手邊的事情在幫你查耶，結果是你家搞烏龍，怎麼不說聲「不好意思」啊？

心頭氣鼓鼓了好幾天，直到我寫下這段往事的今天，那股悶氣始終新鮮。然而，我已經能夠換成中立的思考點——持平來看，對方只是「就事論事」，東西沒收到，出聲問一下發生什麼事？最後，發現東西被自家的同仁收妥了，也立即告知樣品無恙。

說對方在整個過程中不夠體貼各方的立場、似乎也沒有尊重他人的時間，對自己的舉措毫不感到難為情，真是大頭病，的確說得過去；然而我忽略的是，對方在尾聲道了謝。在對方眼裡，這是一件需要幫忙釐清的事，沒什麼好「不好意思」。

那我在「不好意思」什麼？其實對方沒有責怪我的意思，只是讓我查一下，我為什麼這麼快對號入座，在口頭上先做出退讓呢？

理直但氣和，合作更愉快且有效率

我曾經有個很好的理由，足以說服自己繼續說「不好意思」：同理他人、對他人的處境表達感同身受。但是，有沒有比「不好意思」更好的說法？

這就是我每天給自己的Lesson 1，很想脫口而出「不好意思」的時候，再感受一下事件的本質與核心，有必要說「不好意思」嗎？若非必要，不妨試著選擇不同的替代語。

舉例來說，直接告知行動方案，讓對方知道我在嘗試解決問題，以及何時會給出初步回應等。這往往是對方最樂見的行為，他們不在乎我的「不好意思」，既然不在意，何必將自己做賤到死？再者是，口惠，永遠不如行動真實。

也或者，我會盡量平衡表達自己的同理與在理，「我知道這件事情讓你很不舒服，我也同樣覺得挫折。」既然感受雷同，我們不必是對立的敵人，有什麼是我們可以互相替對方做的？——這也不必「不好意思」，因為感受就是感受，騙不了人。

日復一日，我不能說我做得很好，但我漸漸感受到「不好意思」之所以好用，在於「以退為進」的語意模糊。有時候我說「不好意思」，並不是真心覺得理虧，而是希望對方感受到對我的虧欠，因此軟化態度、釋出讓利的空間。

可是，我不再願意彎折自己，模稜兩可的「不好意思」，通常也只會換得一時的權宜之計；我想要當一個更坦率的人，每句話都有它真正的意思，使用在最合適的時機——如此一來，我的「謝謝」、「對不起」，因為我懂得它的重量，會顯得更具價值。

本文獲「職場裡的人類圖」授權轉載，原文：Lesson 1：不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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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檔案_職場裡的人類圖（文心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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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直覺權威投射者，情緒、薦骨、根部、意志力，四大皆空，假冒「偽生產者」長達20年。六年級後段班，世俗價值裡的職場中堅。 人類圖使我相信，荒蕪的沙漠盡頭，將有汪洋湧泉，卸除制約後，我終能回歸愛之船本色。如果，你正處於沙漠之中，這裡有一些試驗過後的路徑作為參考，但願我們節省氣力，少繞遠路，互相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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