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著淚水的粥
訓練進入第3週,這週要開始練習適應夜班,今天是第1天。當我正慶幸著自己在新加坡總算平安存活下來的時候,就不爭氣的倒下了。也許是對食物、氣候、水質還未適應的累積終於爆發,或者是春宮秀就在身邊上演的過度興奮與驚嚇─若真是如此,證明我的八字還不夠重。凌晨3點,我坐在和賭場一樣24小時燈火通明的訓練中心教室裡,感覺腦袋像石頭一樣愈來愈重無法思考,身上披了3件同學好心出借的外套,卻還是冷得不停發抖。
隔天早上下課之後,君琪帶著我去看了在新加坡的第1次醫生。
「妳是我遇到的第1個台灣人。」原來我也是他的第1次,醫生爺爺慈祥的笑容很溫暖,可是我連勉強應酬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宿舍後,馬上吞了藥,顧不得妝還沒卸,澡也沒洗,就把自己往床上丟,接著不省人事。不知道躺了多久,只感覺到天色好像已經變得很黑。
「大花,我們出門了喔!我已經幫妳跟安東尼請好假了,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馬上打電話給我們!」昏昏沉沉中,我好像聽到君琪在我耳邊說話,應該是她們要去上課了。
半夜,空無一人的宿舍萬籟俱寂,像是連空氣都凝固了,我好害怕,怕得不敢正常呼吸。翻個身,突然胃也跟著一陣翻滾,我使盡力氣拖起笨重的身軀衝進廁所,以為嘔出肚子裡多餘的東西就會感覺好一些,卻忘了自己已經24小時沒有進食了,只嘔出了幾滴不知是胃液或是水,就再也吐不出東西來,只能不停乾嘔著,活像個裝害喜的造作女人。
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像破裂的水管,嘩啦嘩啦流個不停,我抱著冰涼的馬桶,此時它竟是唯一的依靠了。出外人最悲哀的,莫過於客死異鄉。比客死異鄉更糟糕的,是死了都沒人發現。
幸好,我終究是撐到君琪她們回來了。妮妮正好過來串門子,看到了床上那奄奄一息的身影。
「大花,妳還好嗎?」妮妮關心的問候讓我忍不住再次悲從中來。
「我……我還沒領到第一份薪水、還沒跟我媽說我很愛她、還沒拍過夢幻婚紗照,我還不想死……」我翻著白眼,氣若游絲的進行生命告白,人只有到了這時候,才有餘裕檢視自己不堪而空虛的一生。
「大花……」妮妮握住我的手,好像快哭了。
「演夠了沒啊?要吃什麼快說啦!」君琪一副菸癮快要發作的樣子,坐在旁邊抖著腳卡掉我的真心話時間。
「皮蛋瘦肉粥。」我抱著棉被蠕動著。
「走啦走啦!」君琪拉著妮妮出門了。
約1小時後,君琪放下一碗熱騰騰的粥。
「多少錢?」
「錢妳個頭啦!還不快吃!」君琪兇巴巴的點燃一根菸。
「這裡賣的粥,怎麼這麼難吃啊。」才吃下第一口就忍不住蹙眉,忘了跟她說,我想吃的其實是我家巷口的皮蛋瘦肉粥。
君琪重重的呼出一口煙:「靠腰,妳知不知道我跟妮妮跑了多少地方才找到粥啊?有夠難買的啦!」她不爽了,但不是因為我,而是粥太難買。
「嗚……謝謝。」我抱著那碗得來不易仍冒著熱氣的粥,忘了是什麼味道,只記得老闆似乎加了太多的鹽,還滿鹹的。
「鹹妳個頭!明明就是妳自己把眼淚和鼻涕統統流進那碗粥裡,噁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