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赫赫有名的外商工作，我很羨慕她，歷代頂頭上司儼然聯合國，然清一色均能以中文溝通。中文雖然不到傑出的程度，基本的口說或閱讀暢行無阻。

朋友反倒覺得，這有什麼好羨慕？要管理台灣市場，找一個會說中文的老闆，本就天經地義，不但減少很多磨合成本，又能快速取信於各方利害關係人。

只能歸因於，企業看待台灣的戰略角度各有不同，我經歷的許多外籍主管，不會把學習中文放在優先順位，甚至會下意識地流露出對於英文不流利的蔑視。

原本以為，在英文掛帥的外企體制，中文大概永遠會被當成次等用語；每次要發信給區域大老之前，總習慣再用AI整體檢查並潤飾一次，免得丟臉丟到國外去。

然而，我也幸運地遇過零星的例外。

領導者的誠意，是打動部屬的不二法門

比如某任日本老闆，早晨我跟他道「歐嗨喲」（おはよう，早安），他必定字正腔圓地回答我「早安」；我們辦大型展覽，他在休息時間，會把中文DM翻來倒去地觀看，然後挑出不認識的中文字，一一問個明白。

每次發信給全體員工，他必定會在信末露一手新學的中文，從一開始簡短的「加油」，到最後能寫出「龍年好運攏總來」的一語雙關；而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只要是重要的溝通訊息，他一定叮嚀祕書或商請我幫忙翻成中文，以中英並陳的方式呈現，務必讓每一位員工看懂。

再比如我的伯樂老闆，他是英文十分流利的新加坡人，過去只要和他共事，很難逃過他的善意糾正，包括英文不夠精準、用字太過重複等，就連國外念過好幾年書的同事，都曾被提醒「not good enough.」（還不夠好）。

可是，從再次接觸台灣團隊的那一刻起，他使用的是純正中文，不管是信件裡、會議中，只要沒有外國成員在的場合，都非常堅持以全中文表述——我相信，這對已經離開台灣市場以及中文溝通環境頗久的他而言，並不簡單，但他沒有放棄。

舉例來說，某次傍晚下班前，他匆匆來答覆我幾件事情，講到一半，他突然停頓了一會兒，我知道他是在思考關於我信件中的英文單字，如果換成中文的話，怎麼說會比較合適。其實大可不必這麼費工，他白天已經開了一整天的會，我看他的雙眼當下已布滿微小血絲，便搶先接話，把他要交辦的項目重複一次。

他仔細聽著，接著挑出幾個關鍵字，再用中文覆誦過——我明白了，這是他熟悉中文的過程，他在學習如何用台灣人的「氣口」詮釋那段句子。

我很感動。旁人看來只是2分鐘的交代，但他的誠意一點也不含糊，其中不只是交代，還有交流，以及願意向員工傾聽和學習的謙恭。

想一想，我對操持著同樣母語的同事和夥伴，能做到如此嗎？當我必須與語言迥異的跨國團隊共事，我是否曾經對他們的文化習俗、遣詞用字感到一點點好奇，因而保持敬重謹慎？

沒有！我只是瘋狂抱怨他們耳朵硬，聽不進去、聽不懂，卻很少歸咎於自己的心態硬、身段更硬。

這2位外籍老闆都曾跟我分享過一個觀點：當我問及他們心中的願景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回答我——願景之前，領導者得先讓大家看到誠意。

誠意又是什麼呢？當時的我不禁搖筆嘆息，概念實在模糊，恐怕很難傳遞呀…；如今，從日復一日的瑣碎末節裡，我感受到了，那些他們不因瑣碎末節、而有一點點忽視或輕縱的誠意。

特此為記——即使不是領導者，願自己也能保守住最根本的誠意，對和我相似、相異、互吸、互斥的族群。

本文獲「職場裡的人類圖」授權轉載，原文：領導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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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檔案_職場裡的人類圖（文心藍）

被職場耽誤的人類圖探索者，也是不帶電的投射者。

2/4直覺權威投射者，情緒、薦骨、根部、意志力，四大皆空，假冒「偽生產者」長達20年。六年級後段班，世俗價值裡的職場中堅。 人類圖使我相信，荒蕪的沙漠盡頭，將有汪洋湧泉，卸除制約後，我終能回歸愛之船本色。如果，你正處於沙漠之中，這裡有一些試驗過後的路徑作為參考，但願我們節省氣力，少繞遠路，互相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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