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三年前一出手就花了七百萬美元買了一張畫,這樣的大手筆,立刻驚動了拍賣公司,讓他瞬間被列為重要買家,成為所有拍賣公司注意的對象。
當佳士得拍賣在香港舉行晚宴的時候,他也會受邀。佳士得的大股東皮諾(Francois Pinot)也是PPR(巴黎春天百貨)與Gucci(精品集團)的大股東,也出席這樣的餐宴,親自接待賓客,這是藝術家,跟大老闆、大收藏家互相認識的場合。
在那之後,他就常被邀請去巴黎享受最好的紅酒,享受最高檔的待遇,跟歐洲社交圈、企業家、時尚圈人士、上流社會的名人結交為朋友。他去參觀世界級大師的工作室、私人派對、展覽開幕……社交圈人脈完全被打通到另外一個境界,從頭到尾就是因為他買了那張畫。他心理上得到很大的滿足,覺得他買這張畫真的是買對了。花一樣的價錢,在台北市買一個兩百坪、每坪一百萬的豪宅,社交的層次就依然停留在台灣的富豪圈,不可能因而就認識了歐洲的皇室、西方的一級富豪等等。
以前收藏國畫的人,買買政府高官的國畫老師的畫,或在官員升遷之時,送上一幅畫馬又畫猴的「馬上封侯」圖,也都是為了社交功能。我父親就留下了很多水墨畫,他買藝術也是為了人際關係。同一桌打麻將另外三個人都買了,或是其中一個麻將咖就是藝術家本人,讓他不得不買。我們家裡掛的其中一幅畫,還是宋美齡老師畫的畫,客人來訪時,一定會說:「哎呀!你有蔣夫人老師畫的畫。」這樣就夠了。
西方還有一種有趣的賞畫party,有一幅新畫到了,他們會鄭重其事的用布把畫蓋住,當晚大家還是一樣喝酒聊天,當要把這塊布掀起來的時候,就宣布,「莫內的畫到了,請大家來看一下。」無非就是製造一個大家歡聚的場合,就跟小孩滿月慶生一樣,主要是大人在聚會喝酒。台灣收藏家最有名的幾個民間聯誼社團,往往全是上市公司老闆,你認為他們見面的時候都在聊宋朝的瓷器?他們應該也會聊一下生意的。
一件藝術品=一張社交門票
在台灣,常玉、趙無極、朱銘的作品,都是很有代表性的社交門票。像是貴婦們買名牌包也一樣,我有朋友拿柏金包到東京,都會換來路上日本女生的注視;如果柏金包是非常罕見的款,東京的貴婦們甚至會無法抗拒地上前稱讚:「好漂亮的包,妳在哪裡買的?」
收藏藝術的社交功能也可能是負面的。如果你品味很差,地位是會降低的。聽說某個西方的專家,曾被聘到台灣來看一位大收藏家的瓷器蒐藏,可是他入眼看到的都是假貨,卻不好意思講,因為替這個收藏家買瓷器的所謂顧問也在同桌吃飯。所以這個專家看了一整晚的假瓷器,還要不斷找出各種稱讚的話,閃爍其詞,只求脫身。當然那位專家回去後會告訴別人,台灣有個毫無見識的凱子,買了這麼多假東西,這個收藏家的社交地位當然會降低。我們只能祝福他自己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