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拇指將牌的一角摺出,一張0點,一張3邊,和剛剛一樣。
女孩有如高深莫測的武術奇人,高舉右手吸收天地日月精華集氣,然後使出渾身功力將牌的背面往桌面奮力一擊,氣勢萬鈞的吼了聲「賀啊!」伴隨著她手掌內力接觸到桌面「碰!」的一聲砰然巨響,經特別加持過的牌面果然不同凡響,是一張8。
「Yes!」閒家自然8(註4),很高的點數,女孩興奮地喊出自己知道的少數幾個英文單字之一。
「還不快開!我們等著拿錢欸!」女孩見我慢吞吞的將閒家牌收回來排整齊,意氣風發的喝令。
殺到底犯眾怒
對於賭客的輸贏,荷官本應置身事外,但當我心如止水,面無表情地將2張莊家牌掀開的同時,卻莫名的不安起來。
我似乎看到了2張紅心4邊(註5),好多紅心在牌面上,但若仔細一看會發現,其中一張,比起另一張,少了一個紅心。
眼尖的客人們當然也注意到了,而且為了少了的那顆紅心,化身成為憤怒鳥。
莊家9點,閒家8點。
「有沒有搞錯!兩手叉燒!連保險都沒得買!」左邊愛買保險的安娣尖叫。
「小妹!妳殺夠了沒?」右邊的安哥罵道,接著開始改用以為我聽不懂的福建話碎嘴:「哪有人眼睛生得這麼大粒的,看就知道是來殺人的,很恐怖欸!」
「對啊!也不知道是真的還假的!年紀輕輕就跑去整形,不正經的女人!」安娣也用福建話附和著批評本荷官長相的話,大約是台灣鄉土劇看多了,想像力令我咋舌。
只會講中國話的女孩無法加入肥皂劇的編劇行列,只能雙手插腰怒瞪屏幕,好似它騙得她好慘。
「這手一定開閒!」女孩的賭注愈來愈可觀,這次是一個1萬元、一個5,000元,上頭還加了10幾個1,000元。
賭客們紛紛跟隨女孩的選擇,以賭注支持她,我暗自驚訝這女孩如此不簡單,她竟有著讓群眾盲從的領袖風範。
「給我開!」女孩拿到閒家牌後,指著我面前的2張莊家牌。
我將牌輕輕翻開,賭場Logo翻身後彈出了2個人頭,是0點。
女孩將牌的一角摺開,也看到了2張人頭,莊閒點數不分上下。
閒家要先補第3張牌了,我將牌推給女孩。
「是4邊!」女孩激動地大喊。
她手中的這張4邊牌扮演了極關鍵的角色─如果那是一張9,代表他們有13分之12的機會能贏,剩下的13分之1是跟莊家平手,也就是幾乎贏定了。
但如果那張牌是10點,也就是0點,那麼他們還是有13分之4的機會能跟莊家以0點成為平手,但剩下的13分之9就會是─輸得很難看。
女孩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從短邊掀開,安哥們圍在她身後,屏氣凝神,忍住呼吸。
「唉呀!」一群人失望地嘆了聲,捶胸頓足,那1點出現了,現在這張牌,9或10的機率是各一半。
女孩將牌轉過另一邊,在桌上死命磨著,好像這樣做能夠把有可能會出現的那點給磨掉,但已賭到入神的她顯然忽略了一個重要而殘酷的事實─這裡不是拍片現場,她也不是周星馳。
女孩像座蓄滿岩漿的活火山,血液溫度已近沸點,過度分泌的腎上腺素如臨屆火山口的赤焰液體,周圍人群無一敢輕舉妄動。
「吹!」女孩大聲吆喝著,如拔河隊教練鼓舞學員們用盡全身力氣去拉,「用力吹啊!呼!呼!」
有下注的,沒下注的,在一旁湊熱鬧的,剛好經過搞不清楚狀況的,紛紛加入這個吹紙牌的遊戲,每個人雙頰鼓脹,面紅耳赤,有默契地將整個肺部與口腔當作幫浦,不停充氣、放氣,再充氣、再放氣,齊心合力地想把那一點給吹掉。
我下意識瞇起雙眼,不忘盡職地用雙手緊緊壓住面前的4張牌。精心刷好的纖長睫毛已經飛走了好幾根,黏在後方不知哪位幸運賭客的幸運臉上;整齊滑順的瀏海此時已四分五裂,分別向四面八方衝開,若此時能夠允許本荷官將包頭解開當作是拍攝洗髮精廣告,那麼這個畫面可能會賞心悅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