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邱比特瞪大雙眼環視周圍,大聲質問所有與氣味沾上邊的嫌疑人等:「誰!誰放屁?」
其肅穆威武之姿,若再佐以頭戴一頂烏紗帽與手握一塊驚堂木來襯托,必能更加天威無限。
所有人面面相覷,互相展示滿臉的錯愕以表自身清白,而在此同時,異味卻應聲消散。
像沒事一般,每個人繼續手邊未完的工作:下注、抽菸、發牌、算籌碼,不理會呆站在原地仍捏著鼻孔不知所措的邱比特。
為了安全起見,邱比特叫來清潔人員四處噴灑芳香劑,避免異味再次不知從何處突然竄出而引發的世紀恐慌。
於是朱鑽廳這次充滿了另一種氣味,一種會讓人產生以為自己進入廁所的幻覺的奇妙香氛。
請不動大姨媽
但香氣來得太遲,朱鑽廳的一位女賭客大約吸入過多有毒氣體,也許已傷及腦神經,高等動物思考模式暫時無法正常運作。最明顯的症狀是,她已經連續坐在百家樂桌前超過10個小時,連廁所也不敢去。
但她並非每手都下注,事實上,她下注的局數少得可憐,一靴牌只下兩三手,有時甚至只買和局或對子。她不願錯過任何一局開出來的任何結果,包含這一局總共出了幾張牌,每一張牌的點數還有其出現次數,和局與對子的點數等。她從這張桌子的第一靴牌就已經坐在同一個位子,目前屏幕上顯示,這是今天的第十靴牌了,她面前的荷官已經換了好幾輪,身邊的客人也是。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四周燈火通明,白晝或黑夜皆無法入侵。
當第十靴牌的最後一局結束時,她周圍的客人同時嗅到了一陣不尋常的氣味。
這時才終於有人注意到,一股濃稠的液體,緩緩從她褲子的布料縫隙中滲出,在她臀部周圍流動,被玷汙的座椅看起來難堪極了。
旁邊的賭客極力故作鎮定好為她留些顏面與自尊,不動聲色地閃避,善心一點的,出聲勸她去洗手間整理。
「不行!」她堅決地說,要換牌了,去了廁所,就趕不上切牌,也來不及記下一開始燒了幾張牌(註),還有前幾局開了些什麼,荷官很壞,不等人的。
她繼續坐著,牌一局一局的開出來,她心無旁騖,像個認真做功課的小學生,記下出現過的每一張牌:紅心8、黑桃8、黑桃6、方塊3,閒9點,莊6點,莊8點對子。
呈半凝結狀態的暗紅色液體隨著開出的局數愈來愈多,從座椅邊緣溢出,1滴、2滴、3滴,她座位下方的紅地毯無聲吸收,映出一幅無人能懂的抽象山水。
客人離她遠遠的,卻無法不呼吸,無法躲開黏附在空氣中的陣陣腥騷。
兩位女保安走到她身邊,禮貌地請她到洗手間,她堅決地搖了搖頭,不願意。女保安見勸說無效,把她架起來,帶走了。
最後,她唯一勉強稱得上親人的前夫帶了乾淨的衣物前來,領著她走出賭場。
我始終相信,每個人的出現與每件事的發生,都有其意義;賭場鳥事何其多,只看我們能夠從中領略出什麼,也許,每個人從中得到的,全不相同。
註:
開始新的一靴牌時,荷官會拉出第1張牌,面朝上,依照牌面上的數字再拉出同樣張數的牌,面朝下,稱為燒牌。例如第1張牌出現8,則要燒8張牌,燒牌之後遊戲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