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手牌並不好，他補的兩門牌全爆了，怒火再度被燃起，指著文生離去的方向重複了剛剛那幾句粗話，但文生早已走得不見人影，我笑著對安哥說：「安哥，別這樣啦！要開心點才容易贏錢啊！」大概是被我的笑容感化，「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策略成功，安哥漸漸不再那麼生氣，罵粗話的頻率開始降低，半個鐘頭後，他很明顯的心情轉好許多，不再那麼情緒化，跟我有說有笑的玩牌。
期間，他叫了經過的服務生，非常客氣地說：「小姐，麻煩妳給我一杯咖啡，謝謝！」看到桌子被他的菸灰弄得有點髒，又叫來服務生請她清理桌面，還掏出兩張小鈔給她作為小費。安哥的這些舉動與他給我粗鄙的第一印象完全不符，而且令我刮目相看。很少有賭客會這麼禮貌的點飲料，遑論是給服務生小費，因他們覺得這都是應該的，有錢就是大爺的現象在賭場總是被詮釋得淋漓盡致。
別被表象所蒙蔽
於是我開始對這位安哥改觀，咖啡來了之後，我見他準備點菸，好心提醒：「安哥！喝咖啡就不要抽菸，因為這兩種東西在體內會產生化學反應，對身體不好！」安哥露出驚訝的笑容，顯然很高興有人關心，說：「喔？我都不知道耶，謝謝喔！」此時我更加確定這位安哥人並不壞，而他放在菸灰缸上的煙隨著空調的風向正往我臉上飄來，於是我大起膽子說：「安哥，能不能請你把菸灰缸往那邊移一點點，煙一直飄過來。」我猜得沒錯，安哥馬上說好。
前一陣子新加坡兩家賭場陸續發生偽造籌碼在賭場內流通的事件，事件發生後，上級交代，荷官在掃描較大面額籌碼時要更加仔細。過一陣子又有了新的指示：所有Losing chips（被荷官吃進來的籌碼）也都要掃描。這麼做大概是為了能夠及時發現假籌碼，以免造成賭場更大損失。掃描籌碼的Scanner不大，約比一支冰棒長一點，有些重量。荷官發牌本就容易產生職業病，現在又多了這麼一道流程，上班一天發的遊戲可以多達好幾百個，每個遊戲結束都要拿Scanner來掃描，雖然不是很費力的動作，但每天拿拿放放上百次，確實增加荷官不少身體負擔，我肩頸痠痛的情況近來又更明顯了。
這位安哥看我不停拿Scanner照籌碼，皺著眉頭說：「小妹，我看妳這樣一直照一直照，很辛苦吶！」
「沒辦法，是工作嘛！」我笑著說。
「是喔！我都替妳覺得累！」安哥笑著搖了搖頭，替我抱不平。
我看著他，心中湧起莫名的暖流。會注意到荷官一直照籌碼的客人不少，但會主動關心的，他是第一個。
這就是這份工作吸引人的地方之一，客人的表現常常在我意料之外，上一秒在對我笑，下一秒就可能破口大罵；一開始令人感到厭惡反感的客人，最後才發現其實他們心地單純善良。人性原本就複雜又難以捉摸，而我們又是如此容易被表象所蒙蔽，但我還是選擇相信，每個冷漠外表保護著的，都是一顆溫暖的心。
註：
1.兩門：21點遊戲中，一位客人可同時開好幾門，但投下的本金也多。